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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0章 大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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由張三引路, 段崇和傅成璧等人踏上去清風峽的路。

段崇和傅成璧兩人騎馬並行, 路上段崇將今日宋遙宋莊主尋仇一事與她說了個大概。

傅成璧沈吟片刻, 忽地就想起易容術來,便問道:“既然易容術可以改變人的相貌, 有無可能是有人假扮牛四哥他們,去欺負宋氏姐弟?”

段崇回道:“不好說。其實易容術並沒有傳說中的那般神通廣大,想變換相貌容易, 但若想完完全全易容成另外一個人, 則取決於骨相。骨相相近,就可有九成相像。”

傅成璧抿了抿唇, 沒有再說話。

牛四也是她父親一手帶出來的將才,傅成璧前生今世加起來也只與他見過寥寥數面,可她相信兄長, 但凡是他信任的, 絕無可能是下流小人。如若牛四並未做出這樣的事,那只有一種解釋——宋秋雁在撒謊。

可她為甚麽撒謊?正如她所說,天底下有哪個姑娘會拼著自己的貞節說謊?

思忖間, 一行人就來到了清風峽。峽中的清風四處湧動, 黑暗一樣吞沒著周圍的一切。

樹木蔥蘢的密林現已入了蕭秋天氣,林中顏色沈寂而枯敗。唯有血是紅的,在落葉上, 紅得刺眼。

段崇昨日在清風峽停留,等待天暮時,遠遠聽見馬蹄聲, 於是便藏身進這一塊密林當中。緊接著,他就看見牛四等人策馬回營,口中還談論著關於宋瀾生的事。

誰曾想今天他們就被殺死在這一方密林當中,而宋瀾生也不明不白地死於非命。

因前幾日下過一場陣雨的緣故,昨天林子落葉下的土質還是松軟濕潤的,故而留有不少腳印。但可惜的是,發現牛四屍體的士兵在搬運的過程中將現場踩得一塌糊塗,要想找到有價值的腳印已經很難了。

傅成璧卻不想放棄,“我還是再找找看。”

段崇點了下頭,說:“好。”

因八人大多死於一劍封喉,真正的戰場所拉扯的範圍並不會很大,一時搜尋起來倒也不會如大海撈針一般困難。

段崇則從樹上兵器留下的創痕看出,一劍能將半尺粗壯的樹幹催得幾乎折斷,可見宋秋雁口中那藍袍男人的佩劍和劍法究竟是何等高超。

段崇又令張三等人躺在地上,躺在屍體所在的位置,依樹上的創痕、屍體身上的傷口以及屍體的倒向,盡可能推斷出兇手所用的劍法招式,從而試圖搞清楚宋秋雁口中那位藍袍男子,究竟是甚麽來路。

可幾招推下來,段崇發現這每一招每一式實在太過雜亂,混合多鐘流派的劍法,像是采百家之長,卻無任何體系可言,見招拆招單憑一時直覺。

造成牛四胳膊上防衛傷口的是兩儀劍法,段崇對其也有一定了解,於是就按照兩儀劍法中的路數,正從八卦位的震位直走坎位,卻在腳即將落下之時驀地定住。

他看見坎位方向下還留有一枚十分清晰的腳印。

段崇攬劍蹲下,以手量過腳印的大小,一時眉頭緊鎖,漸生疑惑。

正值他思索之際,忽聽傅成璧喊道:“段大人。”

段崇擡眸,見她正站在躺著的一名士兵不遠處。他起身走過去,見傅成璧張開手心,掌中躺著一顆墨酥糖,教紅紅的糖紙包著,正是段崇昨晚送給她的那一包。

他耳朵倏爾一熱,卻板著臉斥道,“拿來這個做甚麽?”

“我在這兒撿到的,”傅成璧指了指地上的一塊指甲大小的坑,正與糖的形狀貼合,“如果沒錯的話,應當是我昨天送給宋秋雁的,掉在了這兒。”

昨天她打算與宋秋雁打好關系,好有機會去撫鼎山莊小住幾天,便分了墨酥糖予她吃。可宋秋雁似乎也不嗜甜,只收在袖中作罷,並沒有吃。

可段崇卻是更加疑惑,環顧周圍,此處無疑還在廝殺的範圍內,就是藍袍男人與牛四他們交手的地方。宋秋雁已受欺辱,她也不會武功,對這群人躲都不及,何以她的東西會掉落在此?

段崇又想起那枚腳印,手指又比劃了一下。

他掀袍蹲下,說:“別動。”他伸手,同樣比了比傅成璧腳的大小。傅成璧身量嬌小,腳自然大不了哪裏去,穿著鞋,也只消盈盈一握而已。

傅成璧提著裙,見他比了半晌,小聲問道:“是發現甚麽了嗎?”

段崇說:“現在尚有許多疑點。”

“那也要同我講講。”

段崇想了想,坦言道:“剛剛走步勢時發現一枚腳印,比之平常男人腳掌要小上很多,更貼近於女人。”

“難不成宋秋雁口中的藍衣公子其實是個女人?”

段崇遲疑地搖了下頭,又道:“說不定是個矮小的男人。”

無論是男是女,他們都有必要再去撫鼎山莊走一趟,問一問宋秋雁當日更加詳細的情況才好做判斷。

眼見已無其他線索可尋,段崇則令躺在地上的士兵起身,並道了一聲“辛苦”。

張三躺得地方正是牛四橫死的位置,他耳畔是林子中死一樣的靜,鼻端還縈繞著些許血腥氣。悲痛從所有景象中浮上來,他紅了眼眶,又覺得不能流淚,只揉了揉眼睛作罷。

段崇走過來,見他遲遲不起身,就朝他伸出手,道:“起來罷。”

張三沒有領他的好意,將段崇的手推開,徑自坐了起來。他看著四濺的鮮血,當喉一口郁結,噎得他十分難受。

段崇說:“要是覺得難過,哭一聲也無妨。”

張三抽了一下肩膀,比誰都要倔,從地上站起來,拍拍手也拍拍身上,楞是沒哭一聲。他壓了壓嗓音,對段崇說:“還有甚麽吩咐,您盡快說了來。在下只願段大人能早日找到兇手。”

段崇目光幽冷,卻反而生出灼人的光芒:“你放心,不會太久。”

張三:“多謝大人。”

暮色四合時分,他們才堪堪回到軍營。

段崇向傅謹之回稟了在林中的發現,並且說明日即會親去撫鼎山莊盤問。傅謹之冷容不語,終了只說:“好。”

段崇木著臉再道:“那下官就告辭了。”

傅成璧心裏一緊,忙道:“這時回去,到鶴州城得甚麽時辰了?段大人不如就在軍營暫住一宿,等明日我與大人同去撫鼎山莊。”

段崇說:“不必了,我自己去就好。”

傅謹之驀地開口道:“段大人是朝廷欽派下來的官員,到雁門關也是客,本侯自該有待客之道。”

傅成璧聽出他的意思,不禁一喜道:“謝謝哥哥。”

“要謝也是他謝,關你甚麽事?”傅謹之蹙起眉斥責一句,見自家妹妹聽言立刻噤若寒蟬,又為自己莫名其妙地發火很是懊悔。他抿了抿唇,沒有再說甚麽,徑自起身走出了帥帳。

……

天漸漸黑了下來。傅成璧呆在段崇的營帳中,同他說了一會兒話,大多關於案情,幾番都沒有厘清脈絡,到底走進了推斷的死胡同,沒有甚麽旁的進展。

傅成璧心裏還掛念著傅謹之,哥哥鮮少有情緒不定的時候,想來牛四的死對他打擊定然不小。

“我去看看哥哥。”

說了這句話,傅成璧就離開去往帥帳的方向。

張三持兵在外守著,時不時往裏頭張望,滿臉皆是擔憂。這廂見了傅成璧來,他似見到救星,迎上去拜道:“郡主。”

“哥哥在裏面嗎?”

張三點了下頭,表情艱澀,回道:“侯爺他,他喝上酒了。”

傅成璧暗道不妙,打了簾子進去,正見傅謹之杵著額頭,面上已經紅透,醉態盡顯。可他還尚有一絲清醒,擡起眼來見到傅成璧,笑了笑,“蠻蠻,過來,陪哥喝一杯。”

“行了,”傅成璧將他手裏掂著的酒杯子奪下來,將裏頭的酒倒個幹凈,“你又不是不知自己是個一杯倒的,喝來做甚麽?”

她與傅謹之同坐,扶著他的胳膊說:“我扶你去休息好不好?”

傅謹之攬過她,輕拍著她的肩臂。兩個人沈默了半晌,才聽他含混地說了一句,“蠻蠻,哥做錯事了。”

傅成璧聽得難受,心尖兒酸楚難熬,眼上紅了一圈。

又是一陣悲默,傅謹之松開傅成璧,顫抖著長嘆一聲,緩緩伏到書案上。

“哥這回真得錯了……”

傅成璧撫著他的肩輕拍許久,待他沈沈睡熟了才嘗試將他扶起來。她左右也沒這麽大的力氣,正要喚張三進來幫忙,卻聽段崇在外請見。

張三攔住他不讓進,卻是傅成璧在裏頭松口允段崇進來,張三頓了頓手,才肯放了行。

段崇進來就見傅謹之已是大醉模樣。他略一蹙眉,問:“喝醉了?”

傅成璧還在試著要馱傅謹之起來,他的半邊兒身子都壓在她肩膀上,卻像個山一樣搬都搬不動。段崇輕咳一聲,上前說:“還是我來罷。”

見段崇拖著他起來,傅成璧在一旁不停地說“小心些,小心些”,段崇也是費了一番力氣才將傅謹之背到榻上休息。

傅成璧過來要給傅謹之蓋好被子,段崇眼疾手快地先她一步,給他捂得嚴嚴實實。

傅成璧收回手,蠻不好意思地看著段崇:“謝謝呀。他酒量不好的,喝一杯就這樣。”

“一杯?”

“恩,”傅成璧點了點頭,“他平常滴酒不沾的。”

作者有話要說:

段崇:吃醋了。

傅成璧:他是我哥。

段崇:首先,他是個男人。

傅成璧:ok。以後就靠你孝敬他了!加油啊!段小崇!

段崇:??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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